一九三三年我们党在鲁南地区发起的“苍山暴动”,是山东党史上的一件大事。这次暴动尽管失败了,有着沉痛的历史教训,但是,它所体现的共产党员和暴动战:那种奋不顾身的革命精神,却是永世不灭的。
我们四个人都是当时暴动的组织者和参加者。胡维鲁同志是党的徐海特委委员,杨冠五同志是临郊县委宣传部负责人,王士一同志是暴动时苏维埃政府秘书,赵春景同志是县委政治交通员。这次暴动已经过去四十九年了,但我们至今记忆犹新。尤其是在这次暴动过程中牺牲的烈士们,他们那种对革命事业忠心耿耿,威武不屈,视死如归的精神是永远值得纪念和学习的。
一
暴动的主要领导人、临郯县委书记刘芝言同志,对革命事业百折不挠无限忠诚。他早年在济南第一师范入党。一九二七年初党派他回原籍一郯城码头工作。不久,蒋介石发动“四·一二”政变,芝言同志与党组织失掉关系。但是作为党的一一个“细胞”,在一片白色恐怖之中,他没有一刻停止工作。特别是受聘为码头三小教师之后,经过他的艰苦努力,先后发展了校长和几个教师为党员,建立了三小党支部。这个支部从一九三〇年开始向农村发展组织。一九三二年“五一”节,刘芝言同志与中共徐海特委鲁南特派员唐东华同志取得联系后,正式担任了临郯县委书记。当年六月他就与唐东华等同志一起组织四哨暴动,后因北哨党员朱次彭叛变而中止。七、八月间又组织樊家堰暴动,被敌人察觉,先后捕去码头三小校长我临郯县委互济会负责人宋幼准同志、芝言同志的妹妹刘念喜同志、徐海特委领导人唐东华同志、特委委员胡维鲁同志以及郯城的王居耀、南哨的胡庆余、高峰头的侯品曾、码头的焦矗山等同志,使我地下党组织遭受严重损失,樊家堰暴动又告天折。
两次暴动失败之后,临、郯、费、峄各县反动政府对鲁南地区加强了控制。他们在城镇普遍组织了军政联合捕共队,在乡村普遍成立了联庄会。采取设卡盘查、悬赏捉拿、跟踪密缉等办法,疯狂地镇压我党活动。在这种情况下,刘芝言同志经过数次转移,最后通过赵叙五、刘文漪等同志在公路北的西大埠建立了掩护点。
暴动的另一主要负责人郭云舫同志,原籍山西永济县。其父因参加我党被反动派杀害,他在山西无法生存,随岳父来到山东。一九三〇年被聘为城后私立完小教师,后调小陵、尚岩完小教书。一九三一年经刘芝言同志介绍入党后,他每到一地都积极地发展党的组织。一九三二年“一·二八”事件时,他利用教育阵地,宣传抗日救国,卓有成效。在组织“四哨”、“樊家堰”暴动时,他都在党内认真进行了动员和准备,是刘芝言同志的得力助手。
当时国民党中央委员张苇村为了加强临、郯、费、峄地区的控制,计划在他的老家——柞城村建立一座新县城。因为国民党山东省主席韩复榘,字向方,张苇村为了讨好韩复榘,便把这座城命名为向方城。一九三三年春,敌人为实施其筑城计划,派丁派款,加重了农民的负担,弄得怨声载道。刘芝言、郭云舫等人利用这一有利时机,作出了“积极准备,伺机暴动”的计划。四、五月间,沂水农民大暴动之后,山东省委临时书记张恩堂(即张北华)同志来到鲁南检查工作。他听取了刘芝言、郭云舫同志的汇报,批准了临郯县委的暴动计划。随后,刘芝言、郭云舫就在尚岩小学召开了临郯邳代表会议。到会十余人,研究确定了农民暴动十大纲领,搞枪的方法以及政策和策略等问题,并决定于农历后五月十八日(公历七月十日)发起暴动。为了统一公路南北的行动,郭云舫同志又亲去邳县孟家楼召开了主要活动分子会议,对暴动的路线、纪律等问题作了进一步的布置。
正在大家积极准备暴动的时候,不料路南沂武河区赵家楼的一位同志因言行不慎,被地主武装捕去。该村暴动队负责人凌云志同志为防止泄露机密,决定武力夺回。因敌人去远,追之不及,不但未能夺回人来,反而暴露了目标。为先发制人,凌云志带领暴动队伍,提前行动,迅速收缴了赵家楼、滩头等村地主武装的枪支弹药。
七月四日,赵春景同志去赵家楼联系时,凌云志领导的暴动队已经打下圈子庄、殷家场,正在敲锣打鼓开仓济贫。一支三百多人的暴动队伍雄赳赳,气昂昂,红旗招展,盛况空前。赵春景喜不自胜,连夜返回苍山。
刘芝言、郭云舫听到路南提前行动的报告后,为相互支持、配合,预防事迟生变,在七月五召开了路北活动分子会议,决定把暴动日期提前到七月六日。
二
七月六日吃早饭的时候,刘芝言和刘文漪、杨冠五等同志便集合了苍山东部参加暴动的三十多人,携枪到达苍山。
他们首先占领了苍山大围子地主刘翔臣的大院,安上了司令部。然后到苍山顶上树起了两杆大红旗。刘芝言同志站在山头上鸣枪三响,作为暴动的信号。刘文漪同志吹起了军号,那号音滴滴嗒嗒,清脆嘹亮,吹得苍山四野里的贫雇农人人振奋,个个欢騰。
苍山大围子的姜保恩、崔大齿、马士奎等同志听见号音,直奔恶霸地主刘三的大院。刘三父子是暴动前我们确定的镇压对象。刘三弟兄七个,群众称之为“七只虎”。刘三的父亲刘开训依仗着这“七只虎”横行乡里,无恶不作,血债累累,民愤极大。姜保恩是刘家的雇工,他们的任务就是抓住刘三,起出刘家的枪支。三个人走进刘家,开了炮楼门,把两支长枪和子弹袋都取下来,接着又到刘三卧室去拿匣枪。刘三老婆拦住问道:“你们拿枪干什么?”姜说:“三爷在瓜地里看牌,叫我们来拿的。”他们拿了枪正要往外走,不料地主一步闯进门来吃惊地问:“你们拿枪干什么?”姜保恩把眼一瞪:“我们要暴动!”刘听说要暴动,气势汹汹地说:“穷小子还真要反吗!”说着就上来夺枪,姜保恩躲闪不及,一搂枪机,“乓”地一声就把刘三打死了。刘三的父亲见儿子死了,就象发了疯样冲上来夺枪,姜保恩又一搂扳机,老家伙死猪一样倒在地上。姜保恩摸弄着枪说:“这玩艺真管,连腿也没蹬跶下就完了。”接着他们牵了地主的马,赶到司令部去报到。
司令部里人来人往,异常忙碌。郭云舫正拿着名单清点报到的单位。杨冠五忙着印宣传材料,刘芝言则与各地接头的人交谈。大门口还支了好几口大锅正在烧水杀猪。郭云舫老早就打招呼,并问:“你们抓刘三的任务完成了没有?”姜保恩回答:“刘三爷俩都被我打死了。”郭云舫一愣,赶忙问:“怎么打死的?”姜保恩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郛云舫马上到屋里找到刘芝言,着急地说:“还没等开公审大会,姜保恩就把地主刘三父子打死了,你看怎么办?”刘芝言双眉紧锁,考虑了片刻,果断地说:“要赶快开一个群众大会,宣布刘三父子的罪恶,说明我们的政策,出榜安民。”郭云舫同意地点了点头。
半小时后,苍山大围子庄西头的广场上,挤满了人。杨冠五宣布开会,他说:“现在我们请中国工农红军鲁南游击总队政治委员刘芝言讲话。”随着热烈的掌声,刘芝;走到会场中央,说道:“各位父老,今天的会是我们共产党召集的穷人大会,国民党说我们共产党是青脸红发,巨獠牙的妖怪,今天大家看看吧,我们就是共产党。现在我们拉起队伍来了,要推翻国民党政府,为劳苦大众打天下。
刘芝言讲到这里,见会场上的秩序很好,继续说:“父老们要问我们为仆么要干共产党?因为现在的社会太不公平,世上人吃的、用的、穿的、住的,哪一样不是工人、农民创造的呢?但是创造财富的人却用不上,这些财富哪里去啦?入了资本家的库、填了地主老财的仓,财主就是喝穷人的血才富起来的。”
会场上越来越静,刘芝言的讲话句句打动人心:“今天这个会是开天辟地的会,是天翻地覆的会。从今以后,有钱的人讲的那些歪理,统统要翻过来。比如过去是“种谁的地服谁的管’,以后,就要实行“谁种地归谁管。从前是“无钱穷人小三辈,有钱王八坐上席’,以后就要翻过来。从前是‘不种麦的吃白面,以后就要谁种麦谁吃面,不劳动的不能吃饭。以前是“天下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别进来’,以后就要变成“天下衙门工农坐,王子犯法不饶过”了不知是谁领头鼓了几下掌,接着会场上不少人跟着拍起于来。
刘芝言同志提高了嗓门:“国民党还说我们杀人放火,共产共妻,这更是谣言。实际上杀人放火的不是共产党,而是他们自己。这几年蒋介石不准抗日,杀了多少爱国志士,杀了多少中华民族的优秀儿女啊!地主老财们利用地租、高利贷霸占了多少穷人的田产啊!官僚财主们依仗权势霸占民女,夺人之妻……”刘芝言正在讲话,会场上突然发出一阵粗犷的哭声。人们朝哭声看去,原来是一位三十多岁的暴动战士。他个子不高,长得很结实,背着一支“套筒子”步枪。周围的人劝他:“会还没开完,你哭什么?”他擦了把眼泪说:“我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哪!”接着叙述了事情的经过。他名叫马二鸭,是神山北边迷龙汪人。他庄上的财主马朝奎,窝赃通匪,私立公堂,有权有势。前年,马二鸭的媳妇刚过门,小两口感情很好。一天,二鸭媳妇走娘家,抱了一只正下蛋的母鸡回来,谁知刚解开绳就飞了,恰巧飞到马朝奎的院里。二鸭媳妇紧跟着到地主院里去找鸡。马朝奎一看二鸭媳妇长得怪俊,就起了坏心,硬往屋里拉。二鸭媳妇身小力薄,挣扎不脱,终于被他奸污了。二鸭媳妇又羞又恼,又感到对不起自己的男人,从地主家出来,就跳了井。二鸭从坡里回来,气得拿了把菜刀就要找马朝奎拚命去。二鸭的父亲夺过菜刀说:“还是我去,拼上这把老骨头,也要报仇!”他刚刚跑到街上,就被乡亲们挡住了。大家异口同声地说“胳膊扭不过大腿去,别打不死黄鼠狼瞎惹一腚臊!”连拉带推送回了家。二鸭父亲要报仇的消息传到了马朝奎的耳中,他跟土匪头子说,第一天晚上马二鸭的父亲便被土匪绑架到村外砸死了。二鸭怀着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参加了党的外围组织短工会,走上了“自己解放自己”的道路。这次他听刘芝言讲到财主们依仗权势,强占民女、夺人之的时候。正触到痛处,想起含冤负屈死去的妻子和父亲,心中酸,情不自禁地哭起来了。刘芝言紧紧抓住这份活教材,进步启发大家的阶级觉悟,说明组织暴动砸烂阳世界建立新社会的重要意义。很多人想想白已的苦楚、擦眼抹汨,泣不成声,决心参加暴动队,为受苦受难的亲人报仇雪银。
刘芝言讲话后、鲁南游击总队司令员郛云舫公布了刘父子的罪状,说明了处决他俩的原因,同时宣传了党的政策,会场上响起一阵又一阵的热烈掌声。
大会结束后,就开仓放粮。人们兴高采烈,欢声雷动。他们高兴地呼喊着:“这回真到了咱们出头之日了!”“现在是咱们的天下了!”地主的仓屋门口,围得象蜂窝皮一样,装的装,扛的扛、来往不断。大围子村的崔大齿,父母双亡,从小给地主放羊。忍饥受饿,现在装了满满的一袋粮食,高兴得热泪盈眶。他反复地问身旁的人“我这不是做梦吧?我这不是做梦吧?”
下午,在西大场上聚集了二百多人,郭云舫向整编后的部队宣读了组织机构和负责人名单。他说:“从今以后大家就是红军了,我们的番号是中国工农红军鲁南游击总队。下设两个大队,公路南编为一个大队,张鲁锋同志和凌云志同志分任正副大队长。公路北编为一个大队,田英同志任大队长兼第一中队长,刘文漪同志仼大队军事指挥兼第四中队长,姜保恩同志为第二中队长,马瑞图为第三中队长。”
宣布完了编制以后,刘芝言讲了几句话,说明红军的性质和任务。郭云舫则交代了当前军事训练的中心内容是要学会使用武器等等。
暴动之后,穷乡僻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贫苦群众分到了粮食,又听说还要实行耕者有其田,许多人觉得到了出头之目,高兴得不得了。吃晚饭的时惔喝了一气酒,晚饭斤凉风习习,令人格外舒畅。会唱京戏的唱起了“一马离了西凉界……”会吹唢呐的,吹起了悠扬悦耳的“百鸟朝风”。许多年轻人三五成群地在街上走来串去,好奇地到红军驻地间这问那。司令部里有几个女学生,都是共青团员。她们是暴动前调来帮助缝制红旗的,暴动后就自动留在这里了。她们迎出门口对青少年们说:“教你们唱个歌好吗?”青少年们一听这话,立时跑了一半。可是不久,一伙青少年又都涌到院里来了,听她们唱歌:
走上前去,
曙光在前,同志们奋斗!
用我们的刺刀和枪炮,
开自己的路!
勇敢上前稳住脚步,
要高举着少年的旗帜,
我们是工人和农民的少年先锋队,
我们是工人和农民的少年先锋队!
通红的火炉,
烤干了我们的血汗。
由劳动创造的财富,
被他人强占。
可是我们从这中间,
锻炼出许多英雄汉!
这就是工人和农民的少年先锋队,
这就是工人和农民的少年先锋队!
……
这歌声慷慨激昂,音韵铿锵,吸引了青少年,纷纷要求“教我们唱吧!教吧!怪好听。”于是女学生教句,青少年就唱一句,越唱人越多,直唱到更把天………
在司令部里,刘芝言、郭云舫等同志还没有睡,他们止在研究制订“中国工农红军鲁南游击总队的纪律和制度”,讨论如何继续扩大队伍,如何建立苏维埃,如何开展上地革命,如何对付反动派的攻击,如何打游击等许多问题。
暴动的战士们也没睡,他们正在学军事,有的练瞄准有的练刺杀,有的在练大刀片……
群众大部分也没睡。他们还在议论着这神话般的现实,不少农民还在抱着磨棍为红军磨面,也有的正在连夜推煎饼……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欢乐之夜,不平凡的夜。但是就在广大群众沉浸在欢乐之中的时候,一个鬼鬼祟祟的阴影,从苍山大围子溜出去了。
(作者:胡维鲁 杨冠五 王士一 赵春景,未经作者与本站允许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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