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因省券在法币改革之前,几乎是地方军阀的提款机,信用不彰,法币改革之后,地方银行发行的省券将会逐渐被法币所取代。可是全面抗战的爆发打断了这一进程,全国范围内出现了辅币短缺及法币向沦陷区外流的问题,国民政府遂暂允地方银行重新发行省钞,以弥补辅币不足,防止日伪收兑法币,更是为了对抗中共的货币发行。如在山西允许阎锡山发行晋钞,暂时不于涉晋钞行使[192],河北鹿钟麟提出重建河北银行,恢复省银行发行省钞[193],而接任韩复榘担任山东省主席的沈鸿烈采取了以下措施:
1.重建山东民生银行,重发民生票
山东孤悬敌后,法币久经使用早已破烂不堪,小额辅币更是非常缺乏,“于是土票应时而生,竞相滥发,难于制止”[194],国民政府补给山东省政府主要采取空投的方式,由阜阳运入山东,远远不能满足需要,所以沈鸿烈强烈要求四联总处允许山东省重新发行民生银行钞票,增印省钞,收兑破钞。[195]1939年,国民政府允许沈鸿烈发行民生票,当时民生银行的票版和印刷机器在济南,沦入日伪手中,沈鸿烈买通济南汉奸,将其运至鲁南山区设厂,还通过各种关系从上海购买印钞机,申请撤入重庆的山东省民生银行董事会和财政部批准,在沂山顶上的赤峪印刷五角、贰角的民生票。[196]此时,国民政府更是规定所有山东境内的破旧法币,全部由民生票兑回,一方面是兑换破旧法币,另一方面是将收回的破旧法币作为增发民生票的准备金。[197]
2.进行舆论战
沈鸿烈发行省钞的一个重要目的便是与中共争夺在山东的“铸币权”,为此沈鸿烈在山东散发谣言,广泛传播北海银行为非法银行,北海币乃是“伪钞”。如大量刊出反共文件——《全面抗战中之中国共产 党》,对共产党进行恶意宣传,“北海银行钞票的流通就是破坏了行政系统”，“北海银行钞票将来是会骗老百姓的”,“谁使用北海银行钞票谁就是汉奸”。[198]国民党组织暗杀团,实行恐怖手段,暗杀共产党员,制造了文登葛家惨案、蓬莱事件,限制共产党与爱国青年组织,阻止北海币的行使。[199]
3.发行地方流通券
除在山东舆论上污名化北海银行外,沈鸿烈还允许发行地方流通券,国民党在山东省发行的地方流通券,最为典型的是鲁西行署发行的流通券。发行鲁西行署流通券的一个重要目的是维持破烂法币的信用,因为山东法币残损严重,商号多拒绝行使。[200]为此鲁西行署决定从速设立兑换所,以鲁西流通券兑换破旧法币,通伤各县凡设集村镇,该地团局有负责维护破旧法币及辅币使用的责任,县保安大队派出便衣密査,凡拒绝使用破旧法币和流通券者当即予以处罚[201],如有将破旧法币折价使用,或者故意提高物价者,以扰乱金融治罪。[202]
4.严防法币外流
全面抗战爆发之后,日伪通过各种手段吸收沦陷区法币,用以兑换外汇,甚至国民党公职人员也参与法币走私,利用乘坐飞机、汽车的便利,搭载法币谋取私利。为此国民党规定:无论任何公私机关由商用飞机带运一切物品出境,必须先得军事委员会批准给证方准放行,并由检查机关负责检查。飞机旅客之随身行李汽车旅客之行李货物包件,除友邦外交人员应依照国际上向例办理外,余人一律受检査机关之检查。各航空公司、汽车运输机关及其人员所携带之物品均应遵照前项规定办理。飞机、汽车站之出入及过道由检查机关严密设计,杜绝绕越传递等弊。[203]
从国民党山东省以上的措施可以看出,其既有与敌伪斗争的一面,但更多的是与中共争夺山东地区的货币发行权。国共两党之间“铸币权”的斗争,至此在经济层面上已无法调和,中共针锋相对的予以还击,维护自己的利益。山东分局决定,从货币发行与宣传鼓动两方面入手,在不妨碍国共合作抗日的前提下,与国民党进行货币竞争,所以共产党在山东地区的主要金融工作是:巩固抗战金融,严格抵制伪币,保护法币。[204]根据这一思想,山东分局的反击措施如下:
首先,成立集中的银行,发行统一货币。在鲁中区建立北海银行总行,胶东改为分行,其他分区建立分行,如1940年6月,成立清河分行,1942年成立滨海分行、鲁南支行等,于是银行工作逐渐展开,发行数量逐渐增多,流通范围亦逐渐推广。[205]
其次,发行更多的辅币,调剂金融,保护法币。1940年,发行新版的辅币,这有多方面的因素。北海币流通渐广,广为群众所接受,敌伪伪造北海币投放市场[206],中共重新恢复货币发行权的目的,并不是为了与法币为敌,而是没有辅币可以使用,中共不仅不反对法币,而且采取的是保护法币的政策,地方流通券或辅币甫经发行,必须扩大流通范围,以辅助法币的流通,并彻底取缔伪币。[207]敌伪在山东采取以战养战的政策,发行伪钞,掠夺物资,吸收法币,所以增发辅币对抗伪钞乃是时势使然。[208]1940年11月22日,山东北海银行发行一角、贰角、五角三种面额辅币,要求做到十足兑换[209],这与国民党大小券产生贴水的现象形成鲜明的对比。
最后,发挥中共基层政权优势,进行低息贷款与宣传。货币发行并不是简单的印刷钞票,如果货币发行如此简单,必然会产生严重的通货膨胀,货币的发行数量不能过多或过少,以商品的流通数量为转移。货币必须要进入生产领域,促进生产才能从根本上避免通货膨胀。北海银行的低息贷款促进了农村手工业生产,如纺织业、榨油业,救济了难民,争取了小商人,为根据地自给自足打下了基础。[210]无论存款或者贷款,必须提高银行信用度,沈鸿烈对北海银行进行的多轮污蔑式宣传,必须予以还击。中共充分发挥了基层宣传善写标语方式,从政治、经济、抗战爱国角度拟写了多幅标语,如“北海银行是实施各种抗战正确经济政策的枢纽”,“北海银行纸币是打击敌伪经济破坏阴谋的有力武器”,“使用北海银行纸币就是站稳了抗日经济战线上的岗位”。[211]
（本文作者：郭本意 ，原载于：《北海银行历史研究文集》 未经作者和本站同意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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