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银行之“前世”与“后生”:
一场特殊的货币战争中山东根据地
金融实践逻辑与经济运行机理*
（十七）
周靖祥 李世华
5 结论及研究启示
5.1结论
第一，以特定方式进行的货币战争潜藏在军事斗争的银幕之下，具有很强的隐蔽性，斗争形态和主战场不宜被发觉，可以称其为第二战场。军事斗争为货币战争创造环境一赢得了时间、夺得了空间，北海银行诞生和发展的实践既充分用好了成型货币理论又创新了理论，积攒了根据地经济建设丰富经验，为新中国成立后乃至今日统一财政、展开对外货币斗争提供了思想指引。由此看来，中国革命取得胜利的又一重大创举即为军事与货币、实践探索与理论创造并重。革命年代，军事斗争与货币战争同时进行着，山东货币当局在中国和日本、中国共产党和中国国民党、中日两国政府和地方势力等多种形态的军事对抗之狭缝中谋求发展，对内或对外的军事斗争创造了虽混乱但有利于北海币流通的隐秘的极佳社会经济环境，当局利用理论来进行指导实践并取得伟大成就。
第二，在中国共产党创建的根据地银行的货币体系中，北海银行所发行的北海币之所以能够成为全中国流通时间最长、使用人口最多、流通范围最广、币值(物价)最为稳定的货币，根源于山东各方展开了复杂的军事斗争，营造出既开放而又封闭的经济运行环境。以北海币为武器的货币战争胜利的“法宝”:长期坚持以马克思的货币理论(思想)为指导，做到了理念、思想先行，为党的建设提供了极为有利的组织保障,对敌采取必要的军事对抗(战争)，逐步地实现了军(政)民互动(生成全社会动员的力量)，在经济发展和社会动员中畅通了货币流通渠道。
第三，国民政府因巨额财政赤字而超发货币，最终造成市场混乱的货币政策操纵具有很强的警示意义。抗战爆发以前黄金可自由买卖，且法币是金本位制的货币。直至1935年11月，国民政府实行法币政策，使国民政府加速了金融控制。[206]抗战初期，国民党政府可以通过大量发行纸币加重财政赤字，币制改革使中国货币市场得到统一，在客观上加强了全国各地的经济联系，有利于金融稳定和经济发展，但为北海币的流通造成了不利影响。然而法币与日伪币的对抗，又为北海币的流通创造了极为有利的市场环境。
第四，中国共产党领导根据地革命斗争中，不仅在货币斗争统一了理论和实践，也协调处理好财政和货币的关系问题。抗战之初，以毛泽东为首的中共中央审时度势，相机改变财经政策。毛泽东根据国内主要矛盾的变化，提出“抗日的财政经济政策”，一切财政经济政策都为了取得抗日战争的胜利。[210]实践经验之于理论建构尤为重要，山东在全省范围内财政和货币的局部地区统一，早已为全国统一货币市场的建立和财政统-一，优化财政收支结构提供了成功经验。以1943年为例，山东抗日根据地全年财政收入北海币16453万元，其中各项税收6476万元，占财政总收入的41%;田赋收入6273万元，占38%。财政支出主要是军务费支出10835万元，占财政总收入的62%。
5.2研究启示
基于前面探究货币制度变迁的内容分析，窥探当下中国移动支付与新型货币再造的不利影响。借助于经济学或金融学意义上的“货币扩张”概念，当然又被称作货币创造(Money Creation),也即中央银行、商业银行和非银行(机构或个人)通过信贷关系共同作用，使得在银行体系内流通货币量不断扩大的金融行为。
2010年，中国人民银行制定了《非金融机构支付服务管理办法》，2011年开始发放第三方支付牌照，累计发牌272张。自2017年后，新牌发放基本停滞，存量牌照进入清理整合阶段，截至2019年有效牌照237张。有数据显示，2018年中国移动支付用户规模达到6.59亿人，每月移动支付金额占总支出比例超过75%的用户达到43.6%。中国银联发布的《2020移动支付安全大调查研究报告》显示，2020年平均每人每天使用移动支付3次。[211]中国人民银行发布《2020年支付体系运行总体情况》显示，2020年，网上支付业务879.31亿笔，金额2174.54万亿元;移动支付业务1232.20亿笔，金额432.16万亿元。截至2020年末，共有560家商业银行和133家支付机构接入网联平台;网联清算平台处理业务交易金额达到348.86万亿元。21世纪的今天，脱离于人民币的各种支付手段，正在与人民币脱钩。[212]
基于此项研究,我们已经提供了新时代货币战争爆发的可能性甄别及应对策略。搞清楚货币理论与金融实践的辩证关系，防患于未然。当下中国，移动支付创新给国民生活带来了便利，却又给货币监管带来挑战。各种取代人民币现金支付的电子支付手段，它们都极有可能对货币政策传导机制产生深远影响。由于移动支付具有很强的流动性、交易成本低和便捷之特殊优势，以及消费者支付行为选择过程中产生路径依赖，进而对传统的信用货币产生替代效应和叠加效应，继而对央行的货币政策传导机制创新产生排斥，挤压货币政策的作用空间。支付手段的创新，总会加深央行对货币实施监管的难度，身处互联网金融和经济时代，会创新出各式各样的货币交易行为。如果稍加思索，而且只需回顾北海银行(其他根据地银行亦然)诞生和发展历程，北海银行之前世警醒今日互联网金融交易行为。主权货币或本位币是人民币，由于各种电子货币兑换人民币多半是采取1:1的兑换比率，实际上早已发挥货币再造的作用。不忘历史，立足现实，面向未来。由于诸如此类的问题只是本研究引发出来的一项讨论，不去深入探究，留待日后更多有识之士去深究。
历史，它总会以一种特殊方式警醒后人。一切皆有可能，一场发生于特殊时期之特殊事件(伟大实践)，其警示或启迪的程度之深浅取决于后来人以何种姿态来对待历史，唯有我们通过展开深度研究明事理，方能汲取成功之经验。那些早已发生的历史，也总会对现实做出具体地、真实地回应。时过境迁，那些从货币战争中提取的经典论述放置于现在仍然不过时，仍可用于描摹现实，窥探未来。顾准(1973；1985)早已写道，“不过，我们也不要以为我们的问题全已解决。清醒地看到问题所在，知道我们已经解决了什么，哪些还没有解决，哪些走过了头，实事求是，而不是教条主义地对待客观实际，我们国家不久就会在经济上雄飞世界。”[213]后续将会继续开展的研究，收集主流货币数量论在当时已经得到充分运用的实证证据，MV=PQ，如果对历史档案的进一步细化整理出完整的物价统计数据，即可推知敌占区、国统区、根据地等货币通用区的经济总量，进行横向和纵向的时空布局，甚至于进一步解答清楚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期间，山东经济运行对解放后山东经济的奠基性作用，以及改革开放后山东经济运行的持久影响。
作为结束语，我们并不希望自己的研究能够带来什么功用，更不需要用华而不实的辞藻来装点核心内容，甚至于希望此项研究的历史价值水远不再被发掘出来。期待永久的和平给全世界人们增加福祉，历史不再重演。就研究本身所揭示的内容,还原出来的真相而音,与张宇燕(2007)在读朱理治金融论稿发出的感慨遥相呼应。转引相关文字即结束，“我们不无惊奇地发现，尽管规模和复杂性有所不同,今天人们谈论的美元霸权、欧元创立与欧元区扩展、金融自由化、货币战争以及人民币国际化等问题，昔日边区政府尤其是银行行长都遇到过、讨论过并漂亮地处理过了。如果说今天之中国面临的最大挑战之一来自货币金融领域，那么数十年前根据地共产党人那一段勇于实践、积累经验、利用规律、科学总结的精彩历史，或许能够告诉我们许多东西。这其中特别包括那些诸如铸币税理论以及与之密切相关的‘流通域’理论和通货膨胀理论。”[214]
（本文作者： 周靖祥 李世华 原载于：《北海银行历史研究文集》 未经作者和本站同意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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