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反扫荡(冠 西)

发表时间:2020-02-09 11:52阅读次数:
       我回想起一九四五年的五月。那时,我们的报纸正经历着抗战史上最后的反“扫荡”考验。
       反“扫荡”这个词,现在听起来是何等亲切,抗日战争胜利后,我遇到许多同志,每逢在聊天中提起一两段关于在反“扫荡”中坚持斗争的故事时,眼睛里都闪着一种无比自豪的光彩。然而,过去的艰辛战斗,仅仅给现在坐在电灯底下、写字台旁的人们以快意的回忆吗?我想决不会的,我们的路还很长,过去的斗争将永远鼓励着我们前进。
       一九四五年五月十七日,我们《大众日报》编辑部一部分坚持出版战时版报纸的人员,隐蔽在十字路东南二十里的一片丘陵地带里。那里到处是弯曲的小溪和茂密低矮的针叶松。十字路一带,腾起浓重的烟柱。北面大岭的背后,在相邸一带,不时传来鬼子的“歪把子”轻机枪的射击声。而我们这里是何等的安静而且紧张啊。把天线架在针叶松上的报务员,在聚精会神地抄收着延安发来的新华社电讯;把钢板安放在一个倒放着的粪篓子上的油印员,在轻轻地刻着蜡纸;我们编辑则坐在溪边的草地上,把稿纸铺在膝盖上,编写着刚刚从岭背后的村子里采访来的新闻。我们的警戒是轮流担任的--从编辑到报务员、油印员、通信员。我们并不需要放很远的哨,仅仅在小溪上面的岭坡上就够了。因为各个岭头上都聚集着和敌人转圈子的群众。他们牵着牛,带着干粮,我们只须观察他们的行动,便可完全正确的掌握情况的发展。
       这是进入战时状态的第五天,我们编印的《大众日报》战时版已经出版了三期。五天前的夜里,我们离开了中心区--大店一带,转移到敌人的侧翼来。五天的时间,从临沂和赣榆出动的万余敌人,已经窜犯了中心区的主要村镇,在那里犯下了滔天罪行。我们的任务,就是从侧翼接近敌人,揭露他们的罪行,表扬中心区军民的斗争,鼓励中心区的人民更勇敢的坚持战斗。
        我们是有信心完成这个任务的。因为我们不仅有着热情和勇敢,更重要的是有着历年来反“扫荡”坚持出报的经验。我们一开始就作了非常周密的布置,在大店、十字路周围,我们留下了三个外勤记者,和民兵在一起坚持斗争。编辑部其他的人员(包括病号、女同志,以及坚持出版中多余的干部),编成了五个情报组,散布在我们周围方圆五十里的地区内。那时,每天都有人穿越敌人的侧背到我们这里来联系,他们往往带来许多关于人民的悲苦遭遇的控诉,和军民英勇斗争的故事;而他们带回去的,是通过战时版报纸传达给群众的,关于战争形势的认识,和无比坚强的胜利信念。
        我们的编辑部只有三个人。除了副总编辑陈冰同志,一面要掌握全盘情况,一面要编审电讯稿和地方稿件外,我和沙洪同志是在稿件不能及时供应时,轮流出去执行侦察采访任务的。有一次,沙洪出去一天没回,大家是何等焦虑啊!到夜里,他披着破蓑衣回来了。原来他为了确实的了解敌人的行动,和南高庄的民兵一直隐蔽在十字路到相邸的公路旁边观察了一天。
       中心区群众炽烈的斗争情绪,是对我们坚持出报的直接鼓励。我还记得当我为了执行和中心区记者联系的任务时,个人避开敌人的大队,插进十字路以北的地区。在温水泉,我看见了李凤池民兵队地雷爆炸的洞穴,和敌人血肉横飞的痕迹。庄里的人看见“写报的人”(他们是这样称呼我们的)来了,一窝蜂围上来骄傲的指点着说:“你看,小鬼子在庄里不敢走了,他们是用四个爪子摸索着爬进来的。接着人群里是一阵近似小孩子作弄人成功以后的顽皮的大笑。这时沉重的炮声还在东北方向震响着。
        曲流河村,是一片焦黑的屋框,鸡毛在焦臭的街风里到处旋卷着。而我们号召坚持斗争,粉碎“扫荡”的那期战时版报纸,就被农民贴在那刚被鬼子烧焦的屋框上。
       大山前庄的姚大娘,她说出大家要说而没有说出来的话,她说:“你替我写信给毛主席,就说:鬼子在这里作了大恶,叫他好好领导咱们打他。好日子是人过的,孬日子也是人过的。熬不过如今这孬日子,也別盼以后的好日子。”--这就是他们坚持斗争的力量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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