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乡播火(王光伟)

发表时间:2020-02-01 10:42阅读次数:
        一九二八年下半年,沂水县农民运动很活跃。这时,沂水的司马村有位青年知识分子名叫徐相南,他负责沂水南乡农运工作,并在县农民协会任职,我和他是亲戚,彼此熟悉。在他的影响下,我对革命有了初步认识,也就参加了农民协会。
        一九二九年五月,沂水县党组织遭到破坏,许多幸存的同志,继续从事党的工作,当时,徐相南被通缉,他闻讯躲避,带领一部分党员和贫民会员到苏村、司马、杨家官庄一带坚持斗争,不幸被杨家官庄地主杀害。徐相南牺牲后,我在“家礼”(三番子,一种道会门),在那里认识了刘润田。他经常给我谈论有关共产党的事。我说,“你要是能找到共产党,我就参加。” 一九三〇年三月,他对我说已经找到了共产党,要我和他一起参加,我表示同意,于是,他就给了我一张火柴匣那么大的表,教我填上了一个化名,接着便举行了入党宣誓。誓词大意是、遵守党的纪律,保守党的秘密,永不叛党。
我入党以后,刘润田又给了我几张表,要我发展党员,我就到龙泉站找我的同学黄在中,打算介绍他入党。但他说,共产党在南方,不会到咱这里,我说我已经参加了,他不相信。我看他对共产党缺乏起码的认识,就没有发展他。
       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变后,我考入临沂三乡师。在这里,我只能与临沂五中的学生戚金吾(戚铭),发生组织关系。当时的三乡师的地下党组织比较活跃,经常发动学生宣传抗日救国,组织学生请愿、罢课,反对国民党出卖东北,抗议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同时还组织学生到农村宣传,揭日寇侵略中国的罪行,激发广大农民的爱国热情。
        一九三二年寒假,我因患眼疾休学,学校党组织就把我的关系转回沂水,同时告诉我,回家后若接到署名“水先生”的信,就算接上了关系。我回家后不久,果然接到了一封信,信中说“水先生约你谈话”,我便按照信中的指引,去沂水城瑞麟小学会见了谢梅村。谢梅村对我说,听说你对沂水南乡的苏村、斜午一带的情况比较熟悉,回去要尽快的把那里的党组织恢复起来。我接受任务后,便立即在南乡联络过去的老同志,发展新党员,工作很快开展起来。现在,我尚能记得的党的负责人和党员活动分子有:斜午村的高俊烈(灼三);姚店子附近的张之修、马俊峰;任家庄的张竹义,许家湖的许宝三;苏村的贺发堂、贺发荣;曹家营村的小曹(瑞小学生,名字失记),石合庄的秦相猷;竹兰村的葛德孚,汤头、河阳一带的鲁海波等。我在“家礼”的时候,还认识了莒县肖家官庄的肖作亭,他为人正派,思想进步,把他发展为党员后,又让他在莒县发展了一批党员。现在还能记得的有:石灰窑的张墨林,莒城南关的宫文忠、王柳村、代强生。此外在莒县南乡,我还发展了在三乡师的同学张百川和孔福亭。
        经过一段时间的工作,苏村、斜午一带二十多个村庄都有了党的组织,有的村建立了支部,有的则是小组。支部或小组大都是指定一人或几人负责。整个沂水南乡的组织领导是南乡区委,负责人是我、贺发堂、秦相猷、葛德孚,其中以我和秦相猷、葛德孚三人为核心。莒县党组织的负责人是肖作亭、宫文忠、刘冰涛。当时整个南乡共有党员一百多人,其中直接与我发生关系的就有几十人。那时我们南乡区委与沂水县委的联系是很经常的,联络人是当时在县邮局工作的孙华亭、韩文卿。
        一九三二年前后,流传着一种“北方落后论”,大意是说我党在南方建立了苏维埃政权,而北方没有,所以落后。上级指示各地党组织应积极组织发动武装暴动,夺取政权,借以建立起北方苏维埃,使全国的革命形势趋于平衡。在这种思想指导下,我们首先展开了宣传工作,宣传的主要手段是秘密张贴标语、散发传单。记得当时得到的比较重要的宣传材料有《中华临时苏维埃政府布告》,《粉碎国民党第一次围剿胜利的报告》,还有红军第二、三两次反围剿胜利的消息和有关抗日救国的传单。这些宣传材料都是县委在瑞麟小学油印的。印好后,由小曹带到苏村贺法堂家里去。当时贺法堂任苏村镇镇长,每天出入他家的人很多,我们的同志去取宣传品,不致引起人们的注意。每当一批宣传品发下后,我就及时组织党员散发或张贴,有的贴在墙上,有的贴在树上,也有的用石头压在公路上。有时,我还打扮成老农民的模样亲自散发张贴,我的嫂嫂、表嫂们还帮助我打浆糊。这些做法,现在想起来的确有点盲动,但在当时来说,在农民中确也起到了一定的宣传鼓动作用。
       除进行上述活动外,我们还积极筹集枪支,准备搞武装暴动。当时沂水南乡的大刀会势力很大,有红旗会、黑旗会、黄旗会等派别。红旗会会首是于兰田,黑旗会会首是张瑞五,黄旗会会长是苏村贺发德之子,大刀会的宗旨,最初是防御匪患,后来渐次发展到抗捐抗税。但大刀会的领导权大都操在地方封建实力派手中,成了维护他们本身利益的工具。由此我们联想到,大刀会既然能被地方封建实力派人物所操纵,那么,我们也可以通过工作,争取让他们成为一股革命力量。于是,我们就借助于兰田和葛德孚的亲戚关系,派葛德孚去“红旗会”作工作,并派肖作亭、贺发堂加入了“红旗会”,以便在会中宣传革命思想。当然我们派党员入会,事先是有严格要求的;为了便于工作,可以参加会众“摆香堂”的活动,但不要相信迷信,不要喝“符子”,更不要相信刀枪不入那一套。经过一段时间的工作,于兰田两个儿子接受了革命思想,被发展为我党党员;还有许多会众,对“喝符”、“念咒”就能刀枪不入那一套,渐渐地也不那么相信了。
        有一次,红旗会和反动军队运其昌旅,在浮来山发生了冲突,双方剑拔弩张,势成火拼之局。我们区委当即研究一致认为,如果两军真的打起来,大刀片何能抵得住钢枪,必然要遭受损失,于是,我们主动说服红旗会撒了兵,避免了损失。后来,红旗会以为共产党有根据地有苏区,苏区一定有很多钱,很多枪,就向我们要钱要枪。我们说,枪也有,钱也有,就是路程太远,一时弄不来。他们认为这是说空话,就对我们不大相信了。特别是他们的首领,都有野心,想利用刀会打天下,然后登基当皇帝,所以我们对刀会的工作进展不大。但有几点还是应当肯定的:一、在会众中宣传了红军的方针、路线和政策以及苏区的一些情况,扩大了我党在农民中的影响;二、揭露了韩复榘的反动统治,引导会众坚持了抗捐抗税斗争;三、调解了黑旗会和红旗会之间的矛盾,使他们在南乡始终未发生对立和冲突;四、教育说服会众不要蛮干,不要迷信“刀枪不入”那一套鬼把戏,从而使会众避免了许多无谓的牺牲。
       一九三三年夏季,山东临时省委组织部长宋鸣时到沂水召开了一次党团联席会议,我也接到了通知,但因我父亲病危,没能去参加。会后,县委派王子敬(光华)同志到我处,配合南乡区委开展工作。后来,我才知道,宋鸣时这次来沂水的目的就是为叛党投敌作准备的。一九三三年七月十八日,他带人破坏了沂水县委,致使邵德孚等七人被捕。我闻讯后,就和王子敬一起转移了。
       县委被破坏以后,我们打算组织起一支武装打游击。经过一番准备,搞到了三十来支短枪,并确定以沂水西北乡的枫山作为游击区。大家还确定由我和一个小李同志一起赴临沂城购药品和手电筒,以供战斗之需。我同小李到了临沂,在船流小学找到在三乡师读书时一起入党的同志,受到了热情的接待,并帮助我们购买了药品,我们在那里住了三天,还跟他们学会了《国际歌》和《少年先锋队歌》。当时,他们正在办地下小报,我还向他们学会了如何反用国民党报纸登载的有关我党的消息,宣传我党斗争情况的一些常识。
        我们从临沂回来以后,在一个漆黑的晚上,把参加打游击的二十来个同志集合到姚店子村开会。会后,由我和王子敬带领,便一起开往西北乡的枫山。我记得是陈善同志带的路,结果带错了。王子敬是个急性子,要对他军法从事。我劝王子敬,陈善是县委负责人之一,是个好同志,不能这样办。经我劝说,他才落了火。我们到达枫山时,天就亮了。这山上有围墙、有房子,还有生活物资,这些都是西北乡的同志们为我们准备的。陈善同志还为带错路一再表示歉意,我说,这就很好了,应该很好的感谢你和北区的同志。
       我们上山以后,在下步怎么活动的问题上发生了争论。当时有两种主张:我主张打起共产党的旗帜,象南方的苏区那样打土豪、分田地;另一部分同志则认为,这样就会暴露自己,遭到敌人的围剿,很难存在下去。他们主张只进行一些小规模的斗争,例如向地主要钱要粮,逐步打开局面。这时县委书记谢梅村还在沂山里,一时无法统一大家的意见,最后只好决定分散行动,南乡的同志返回南乡,北乡的同志返回北乡。这样,我们打游击的计划就落了空。如果总结这段历史经验教训的话,应该说在当时的白色恐怖十分严重的情况下,凭着我们的几十条枪,要创造一个象南方苏区那样的红色割据局面是很困难的,也难免以失败告终。而分散行动,以便积蓄力量,逐步打开局面而的做法还是对的。
        不久,谢梅村从沂山里回来了。他约我和王子敬在石合庄秦鸿钧家里开了一次会,会上决定,凡是已经暴露身份的同志都要马上转移到外地去,设法找到党的组织,继续开展革命斗争。同时决定,谢梅村和王子敬去河南;贺发荣和秦相猷去青岛;我和高灼三去察哈尔;贺发堂留本地坚持。
        我和高灼三赴察哈尔的时候,还带去了一个党员和一个群众。到察哈尔后,我们就参加了东北义勇军第三路指挥姚秉乾部六十三军。由于生活太苦,我们带去的那两个人不久便返回了山东老家。我和高灼三在同一个团里任职,我任中尉军医,高任中尉军需。在这里,我认识了一个名叫朱云青的人,后又认识了一位姓黄的朝鲜族党的负责人。黄答应给我们接组织关系。不久,党组织果然派老李来找我们,从此我们便找到了党。接上关系后,我们便在团里成立了党的地下工作委员会,高灼三以中尉军需为掩护负责团机关地下党的工作。后来,六十三军地下党组织被破坏,我逃离该部,到了河南。高灼三因没暴身份,继续留在该部坚持工作。我在六十三军和河南期间,一直同贺发堂和莒县的孔福亭保持着联系,直到卢沟桥事变,全国抗战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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