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印象(王六生)

发表时间:2019-09-30 16:25阅读次数:

        一九四二年,刘少奇同志由华中局回延安,途经鲁南。当时,我在一一五师教导二旅五团任参谋长,团部驻在临沂)、费(县)、滕(县)、峄(县)四县边联地区(简边联县)的白山。上级给我们的任务是,把少奇同志从边联县的埠阳护送到枣庄西南,交由铁道游击队继续护送。在护送过程中,和少奇同志的接触虽然是短暂的,却给我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象。

       七月下旬的一天上午,雨过天晴,空气显得特别清新。我们团的几位领导同志正在院子里的大槐树下开会,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总结着前一段的工作,谈论着今后工作的打算。突然,听到一声响亮的“报告”,只见卫兵带着旅的侦察员,后面跟着一位精干的小伙子和一位女同志,站立在小院的门口。我们招呼他们进来,看了介绍信,知道他们是少奇同志的警卫员和工作人员。他们说,少奇同志已经到了苍山县的迷龙汪,下午转移到埠阳。旅首长要求我们迅速赶到埠阳,做好准备工作。听到这个消息,我们非常高兴。少奇同志原是中共中央华中局书记,皖南事变后,兼任新四军政治委员,早在党的六届四中全会上,就当选为中央政治局委员。在抗战最艰苦的岁月里,能够亲眼见到中央领导同志,亲耳聆听少奇同志的指示,该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啊!团的几个领导同志商量了一下,决定让我先带一大队,立即向埠阳出发,团部也随后向埠阳转移。
       我们第一次执行护送党的高级干部的任务,缺乏经验,心情难免有些紧张。一路上,我盘算着到埠阳后的工作,边走边和少奇同志的警卫员攀谈着,总想从他的实际工作中得到一点启发。少奇同志的警卫员,中等个儿,二十岁出头,显得非常精干,他性情爽朗,谈笑风生。我问,昨天晚上走得顺利吗?他沉思了一下说:昨天晚上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刚上路,就下起了蒙蒙细雨。到了临沂册山一带,因为是粘土地,道路泥泞,每前进一步都要花费很大的气力。原计划在天亮以前走出敌占区,到迷龙汪休息。谁知向导迷失了方向,一直走到下半夜,还没有走出敌占区。同志们非常着急,有的忍耐不住,就嘟囔起来:“怎么搞的,这么半天还没走出去!”“快天亮了,被敔人发现了怎么办?”“真是乱弹琴…”这时,少奇同志正站在一棵树下,好象在思索什么,听到有人埋怨向导,就慢步走来,对大家说:不要埋怨,埋怨不起作用,他也很着急嘛!不要打搅他,让他冷静地想想。接着,就转过身来,温和地对向号说:这一带你很熟悉,仔细地想想,就会找出路来的。如果夜间有星,只要是看一看北斗星的位置,方向就明确了。碰上象今天这种情况,也有办法,你注意了没有,几是正房都是坐北朝南;还有,树也可以辨清方向,你用手摸一摸,就会有感觉,向阳的一面长得粗糙,背阳的一面比较平滑,粗糙的这面是南,平滑的那面是北。少奇同志坚毅沉着的神情和丰富的生活知识,稳定了大家的情绪,就连向导那紧蹙的眉头,也慢慢地备展开来。后来,终于辨明了方向,天亮以前顺利地赶到了预定地点迷龙汪。测明对学的路。听了警卫员的介绍,我那紧张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对完成这次护送任务的信心更足了,不知不觉地赶到了埠阳。

       傍晚,西天挂着几朵彩云,金黄色的晚霞给大地增添了光辉。我们号好了房子,安排了值班,向敌伪据点附近派出了侦察,布置妥当,在院子里议论着、盼望着。“来了!来了!”门口的哨兵叫了一声,我们应声走出院子,高兴地迎了上去。少奇同志走在曾旅长前面,他上穿灰色中山服,脚踏一双粗布鞋,颀长的身材,清癯的面孔,庄重而富有神色。曾旅长把我们团的几位领导同志作了介绍。少奇同志笑盈盈地望着我们,一一握手,亲切地说:同志们好!同志们好!
       吃过晚饭,少奇同志开始了紧张的工作。盛夏的夜晚,不时掠过阵阵热风,晴朗的天空,布满数不清的星斗。我们值班、放哨的同志换了一班又一班,可是少奇同志窗口仍然亮着灯光。过去曾听人讲,少奇同志生活俭朴,工作繁重。白天,要参加会议,作报告夜间,要审批材料,起草文件。在华中三年,艰苦奋斗,忘我工作,同陈毅同志等实起,坚决执行党中央和毛泽东同志的正确路线,纠正了王明错误路线的影响,改变了新四军的困难处境,恢复和壮大了华中地区的革命力量。我想,他长途跋涉,夜行晓宿,每到一地又忙于紧张的工作,一定十分劳累。为了让他得到充分的休息,次日清晨,我即派人到十几里外的沟西村,向一个名叫陈玉山的开明绅士,借来一把藤条躺椅,给他送去。少奇同志知道了这把藤椅的来历以后,严肃地对我说:“同志,为了我跑那么远的路去借椅子,可是不好啊!要知道,咱们共产党人又不是官老爷,都是人民的勤务员嘛!你说对不对?”我点了点头:“接受批评,下次决不这样办了。”下次,不要等下次了。”说着,他轻轻地把藤椅搬在边,顺便摸过一条长凳,拉我一起坐下,谈起话来。
       少奇同志要我谈谈情况。我把四县边联地区党政军三方面的情泥,如实地作了汇报,并着重汇报了一九四一年以来,由于敌伪顽合击鲁南,使四县边联根据地受到了很大损失,出现了“东西一线牵,南北一枪穿”的局面。少奇同志根据汇报和他沿途观察到的情况,帮助我们分析了造成这种困难局面的原因和克服的办法,并鼓励说:鲁南党政军民对抗战是有贡献的,困难是暂时的,要用斗争赢得胜利,变被动局面为主动局面。他强调指出:一是要加强地方抗日武装力量,巩固抗战成果,扩大根据地二是要利用敌伪顽的矛盾,狠狠打击日寇,提高我党我军的成信,坚定人民抗战胜利的信心;三是要正确执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坚持独立自主,又团结又斗争。否则,片面地强调统一,不敢触及地主阶级的利益,就会影响人民群众的抗战热情y四是军队要精兵简政,艰苦奋斗,自力更生,搞些生产,减轻群众的负担,和人民群众共度荒年。少奇同志的指示,象一盏明灯照亮了我们的心田。
       少奇同志十分关怀干部的成长,当他知道我没念过书,识不了几个字的时候,深情地说:黑暗的旧中国剥夺了穷苦人学文化的权利,这不能怪你。不过,现在学起还为时不晚。作为个指挥员,没有文化会给工作带来很大的不方便。现在打仗,时间紧,可以利用战斗间隙学点文化,将来胜利了,新中国成立了,没文化的同志要去住住学校。革命的道路很长。要准备担负更大的责任……少奇同志殷切的期望,象股暖流涌上心头。我望着他那和蔼可亲的面容,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少奇同志在埠阳住了两天三夜,第三天上午启程,打算进到接近敌占区的马庙庄,隐蔽休息,连夜通过敌占区。这天清晨,蔚蓝的天空丝云不挂,树梢纹丝不动,天气特别闷。曾旅长叫我去,布置了具体行动路线。吃过早饭我派一大队担任前卫,先行一步。随后,我们和少奇同志一起上了路。从埠阳到马庙庄,羊肠小道崎岖不平,不多会,人们就气喘吁吁,挥汗如雨。一路上,少奇同志汗流浃背,依然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在我们中间。忽然,我想起少奇同志的脚气病比较厉害,我们怕累坏了他的身体,就劝他骑上骡子赶路。他却说:“这不是很好吗?”他笑了笑,接着又说:骡子的负荷已经不轻了,又是吃的,又是衣物,它也够累的了。它不会说话,要是会说话,早该提意见了。我们不要只爱惜人力,也要好好爱惜畜力。如果没有它来配合,我们的任务也完成不好。少奇同志的一番话,把我们说得心悦波服。
       上午九点多钟,我们正在赶路。突然,传来急促的枪声,气氛紧张,我们都为少奇同志的安全捏着一把汗。一时情况搞不清,为了确保少奇同志的安全,万无一失,我们作了应急准备,同时劝他迅速地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少奇同志镇定地说:“不要紧,先把情况搞清楚。”半个小时的功夫,枪声渐渐稀落下来,侦察参谋陆鵬展同志回来报告说,大队与抢粮食的伪军遭遇,敌人已经被我们打得退回据点去了,可以继续前进。这时,骄阳当空,越来越热。我们几个同志都劝少奇同志骑上骡子,他却爽朗地说:你们能走我也能走,红军长征两万五,不也是用两条腿走完的吗?我们大家都笑了,望着他那坚定有力的步伐,还能说什么呢!在距马庙庄三、四里地的地方,我们分析了敌情和地形,决定改变计划,到马庙庄附近的云涧峪休息,夜间通过敢占区去枣庄。上午十一点多钟,我们到了云涧峪。云涧峪,是个小山村,有二十来户人家,三面环山,一条小溪从村中流过。午休以后,少奇同志又工作了整整一个下午。天黑了,少奇同志对我们说:夜间行军,目标要小,目标小了不容易被敢人发现。这样,少奇同志在曾旅长的陪同下,只带着我们团七、八个侦察员就出发了。临别时,我们都依依不舍,紧紧地握着少奇同志的手,祝他一路平安。少奇同志连声说:“谢谢五团的同志们!”我们伫立在路旁,目送少奇同志踏上了新的征途。
       少奇同志途经鲁南埠阳的情景,已经过去四十年了,但他那乎易近人的作风,观察问题、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爱护于部、关心人民群众的高尚品德,却使我久欠难以忘怀,特别是他的重要指示,对后来四县边联根据地巩固和发展,起到了很大作用。回想起来,至今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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