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面组织起来”:山东解放区的全村支前大变工（二）
发表时间：2021-01-09 06:45阅读次数：次
(三)扩大出伕范围以减轻人均负担
“在解放战争时期,华东解放区农民,特别是山东省农民的战勤负担,是比粮赋负担更重的一项负担。”一段时期,山东解放区的战勤负担几乎达到负担能力的极限。尤其滨海区面临苏皖与鲁南两个战场,临时调拨民夫任务极为繁重，如限1947年3月底前完成的民夫调拨任务:日照2000人,莒南3000人,临沭1500人,临沂500人,服务期为半年；蒙阴县1946年12月底统计,共出担架280付,小车4054辆,挑夫9356人,牲口55头,民夫共计19183人;而淮海战役期间,仅鲁中南区就调用民工170多万,是战役中贡献最大的民工队。如此,地方战勤任务压力之大可见一斑。这种情况下,若不能将解放区所有人力调动起来共同分担,势必造成部分群众的不堪重负,导致其不满和怨言。在不能讨价还价的战勤任务下,扩大出伕范围是减轻人均负担量的唯一方式。
为最大程度地扩大出伕范围,斗争对象和复杂成分者也被允许参与。如沂北县葛庄区民工成分中复杂成分者占到26%,马站区占到53%°。按中共的阶级意识和革命理念,此类人员是应该被孤立或打击的对象,允许其参与革命存在一定风险。事实亦是如此。如日照县让地主恶霸出伏,造成了特务破环、拉拢的机会但即便如此,中共仍表现出极大的宽容态度。这应是出于如下考虑:一是,此类人员参与可减轻其他群众的负担,是缓解战勤任务压力的现实和理性之举。只要掌握好原则和尺度,加强教育与管理,一般不会给革命带来危害,以往的成功经验使中共有充分的自信。二是,借出伕过程对此类人员进行实际教育和改造。争取一切可以争取的力量,最大程度地扩大革命的群众基础,是中共一以贯之且孜孜以求的革命目标。出伕无疑是改造和争取复杂成分者的一个很好的契机。而此类人员也希望籍此将功折罪,以免被进一步剥夺或打击。如沂北县大半程村一斗争对象主动要求出伕,出伕两次立了两次功。可见,中共能赢得最广泛的群众支持和拥护,与其高瞻远瞩的革命视野和开放包容的革命心态密不可分。
可以说,全面组织起来是贯穿山东解放区支前运动始终的基本思路。正如刘瑞龙所强调,“一切人力物力,第一是组织,第二是组织,第三还是组织,只有组织起来才能真正供应战争”。“全面组织重点又在于村,首先解决变工算账,合理负担,明确掌握出夫政策”“。全村支前大变工，就是山东解放区在村庄层面展开的既适应战争形势要求又符合本地具体实际的人力组织方式,是“全面组织起来”思路的具体落实。
二、精密的调査与编制:全村支前大变工的组织过程
变工互助在抗日根据地时期就得到普遍推广,解放战争时期,因大规模运动战对战勤人力的庞大需求,变工互助中“支前”因素不断强化,变工组织的方式、内容、结构也因之发生了变化,范围之广、规模之大、程度之深也是前所未有。这大大増加了变工组织过程的复杂性。支前大变工的具体组织,主要依靠村级战勤组织机构。村设战勤指挥部,村长、武委会主任和农会长分别兼任正副指挥长、指导员,负责掌握全村战勤工作。另设动员、供给、生产三个委员。动员委员由村自卫队长兼,负责全村人畜力之检査、登记、记工,动员组织调拨调剂、评工奖惩及安置伤员;供给委员由村财委兼,负责财粮之征敛、清算、调剂,常备财粮之检査报销等:生产委员负责组织村内劳力进行互助代耕,保证一切土地不被荒芜。村级工作采用集体领导具体分工办法,如干部外出带伕,由他人临时代替。全村支前大变工的具体组织过程,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步骤。
(一)进行全村人力的调査与统计
详细的人力调査与统计,是组织全村大变工的重要前提和基础。“大部地区进行人力畜力大登记,进行劳力摸底,以便更科学合理地分配任务使用力量。”调査统计的内容主要包括人力(劳力和半劳力)的数量、健康状况,运输工具(畜力、小车等)的数量等。调査数据是上级了解地方出伕能力、合理分配出伕任务的主要依据,也是该村统筹安排长短伕和后方生产的主要依据。如滨海支前司令部根据菖南县路镇区的调査数据,判断该区“如能全面组织起来,不但生产可无虑,又可充分满足战争需要。”可见,人力调査数据准确与否关系重大,数据不实可误导决策或部署进而可能影响大局。对此,上级自然是高度重视的。
但山东解放区的人力统计工作在初期时并不尽人意。“一般被忽视,统计范围不明确,与调度、调剂人力联系不密切,数字不准确,又未能从调查研究着手而是从不经常的按级汇报而来,故对情况不能全面与准确了解,以致影响整个人力工作无法精细进行”。各村上报的调查数据与实际不符的现象比较普遍,一般的村是少报。如官地村从干部中调査能出73人,从自卫队中调查能出80多人,最后逐户调查能出130多人:郓巨王老虎发现有38个“黑人”不出差,1人报假岁逃避出差;巨野有不少壮丁留起胡子来装老年,以逃避出差。此类现象背后有着诸多复杂的因素,但主要因素应是部分村干和村民为规避或减轻本村负担而有意瞒报。“村中瞒夫,瞒区不瞒村。即向区少报,村中按实有人数轮。”“很多村集体瞒,在工作基础差的地区更严重。”具体来说,一方面村民为逃避负担想方设法隐实情,村干则心照不宣不作深究；另一方面村干部利用作为具体操作者的便利,直接对调查数据上下其手。可见,村庄作为利益集体(村干与村民的合谋)应对国家政权的历史传统根深蒂固,是中共权力下沉进程中要努力克服的一大障碍因素。
为纠正此类现象,上级派出干部直接进村帮助调查工作,并主要从打通村干和群众思想入手。首先对村干进行教育(座谈),说明调查是为了更公平的合理出伕,干部要大公无私,以身作则；干部思想打通后,再对群众进行教育说明道理,群众打破了顾虑也乐意讲老实话；然后以变工组为单位,干部分头掌握,由各户自报,再由大家补充,民主评议。这样,最大程度上保证了调查数据的准确性,群众也反映“这样真合理”。由此可见,在通过思想硫导和政治教育提高干部群众革命觉悟的基础上,充分发挥群众的自觉性和主动性,是改变人力调查工作被动局面的关键。
（作者：张红云，未经作者和本站同意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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