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银行之“前世”与“后生”:
一场特殊的货币战争中山东根据地
金融实践逻辑与经济运行机理*
（十三）
周靖祥 李世华
4.3遍地开花式根据地银行及货币战争形态:北海币发行生态和经济土壤
通常我们会认为，经济基础才能够决定上层建筑，几乎毫无例外地都是这样的呈现。诸如根据地银行诞生和货币发行这样的特殊时期的产物却提供了反例，修订了此论断作为必要条件的基本假设。“并不是只有经济基础才决定上层建筑，上层建筑也能使什么样的经济结构生长出来或生长不出来。”(顾准，1973;1985)。[150]1949年新中国成立之前，遍布全国的革命根据地(抗日、对国民党进行斗争)实行普遍的开放性经济政策(开放经济体)，根据地货币既活跃了根据地经济又成为对敌斗争的重武器;然而，中国共产党创建的革命根据地都分布于边远的山区农村，经济形态上则呈现为-种封闭的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在这种极为特殊的货币与经济的关系中，根据地货币渗透开放经济体(整体中国)并得以在根据地社会经济中实行封闭运行。抗日战争时期,日本帝国主义、国民党的主力部队和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在军事上展开三角斗争,也因此而形成了北海币(抗日民主政府所发行的货币)、法币(国民党政府所发行的货币)和伪币(日本帝国主义一手制造的汉奸伪政府所发行的货币)的铁三角斗争格局。[151]山东根据地开展过三次极为典型的货币战争，分别发生于1942年和1943年，1944年2月取得第三次排法斗争胜利。[152]相关内容已经呈现在前面章节内容中，不再赘述。
根据地开办银行发行纸币，较早的思想或理论准备工作，1922年11月中共中央在《对于目前实际问题之计划》中提出,“组织农民借贷机关”,面向农业农村问题还应实行低利息借贷。1927年，毛泽东和邓演达等人署名联合发表《对农民宣言》,[153]深刻阐述农民的经济问题，深入研究了金融政策的基本内容。中国共产党的早期领导人在岭南组织革命斗争，革命者们以大无畏革命精神，在严酷斗争中发展金融事业，开办了多家为革命服务的银行，其中就有首家红色政权银行一海陆丰县苏维埃劳动银行。[154]1922年,中国无产阶级革命家彭湃在海丰县宣传马克思主义，组织农民开展反对封建剥削的斗争。他坚持认为，农会必须创造条件办借贷机关，以解决农民生产生活资金的困难。[155]1923年1月在广东省站考的第一次农民代表大会，讨论通过的《经济问题议决案》中提出“要创办农民银行”(信用合作社)，此举可视为中国共产党革命运动中最早将思想或理论用于指导实践的经典案例。为了给出“遍地开花式”的根据地银行开办证据，我们将主要根据地银行开办地点、存在时间以及行长的信息整理成表，參见表6。为论述清楚，以下内容主要列举根据地银行发展历程中的各项“第一”，作为表6的辅助说明内容。
中国共产党创建的第一家革命银行一湖南衡山柴山洲特别区第一农民银行，该银行发行的面额壹元的白竹布货币是迄今发现最早的革命货币。1926年4月，农民协会租借夏拜公祠二楼为银行办公和交易场所，随后柴山洲特别区第一农民银行正式成立，并通过《银行章程十二条》，以“维护无产阶级、维持生活、扶植生产”为宗旨，向雇农、佃农、手工业者等特定人群发放生产生活贷款,切实资助农民发展生产,增加收入。其发行面额为壹元的白竹布币。根据中共中央“设立农民银行”的政纲精神，1926年12月，柴山洲特别区农民协会委员长文海南给衡山县农民协会的“呈文”中提出开办柴山洲特别区农民银行。[156]
中国共产党红色金融的第一次实践，第一次建立了人民的银行，掌握了货币发行权，发行了自己的货币。[157]在1927年冬创办的“蛟洋农民银行”，[158]前后发行了“蛟洋农民银行流通券”，到1928年6月，因地方军阀的围剿，蛟洋农民银行停止营业。
江西苏区最早的银行一东固平民银行。1929年8月江西吉安创立的银行(银号),负责人是黄启绶。1930年春，根据形势的发展，赣南和赣西两块根据地合并成赣西南革命根据地。赣西南苏维埃政府成立后，决定改组东固平民银行。随后，东固平民银行更名为东固银行，由赣西南政府领导，业务“收归(赣)西南政府财政部管理”。东固银行营业范围和流通区域的扩大，活跃了整个赣西南革命根据地的经济发展。[159]
湘赣边界工农兵政府在井冈山的上井村创办革命根据地第一家造币厂——井冈山红军造币厂,又称“上井造币厂”或“红军花边厂”。[160]1928年6月和7月，湘赣两省敌军开始实行频繁的军事“会剿”和严密的经济封锁。创办该银行是为了粉碎敌人的经济封锁，加强与外界贸易，换取井冈山革命根据地所需的日用物资和军用物资。此外，红四方面军建立川陕省苏维埃政府以后，为了巩固苏区经济，成立了川陕省苏维埃工农银行，创建了造币厂统一了根据地币制。[161]川陕革命根据地的银币、布币、纸币、铜币，其铸造发行的数量、版别和留下的实物之多，居土地革命时期各个根据地的首位。
敌后抗日根据地建立最早的一家银行——晋察翼边区银行，也是敌后19个抗日根据地中唯一经当时国民政府批准成立的一家银行。该银行于1938年2月18日正式成立，到1948年7月22日，与冀南银行合并组成“华北银行”止，历经10年5个月零4天。该银行当时发行了20枚铜元、一角券、二角券、五角券、一元、二元、五元、十元、伍拾元、壹佰元9种票子。后又发行了200元、500元、1000元、5000元4种大面额的纸币。晋察冀边区票当时在山西、河北、察哈尔省、热河省以及辽宁西部、内蒙古、山东德州地区等敌后抗日根据地流通，流通人口达3000多万人。直到1948年晋察冀边区银行与冀南银行合并，成立华北银行，晋察冀边区票才停止流通使用。
据不完全统计，我们发现1927——1949年各根据地发行货币种类达到2000多种(分类整理统计了2084种)，其中发行货币版别超过100种的年份有10个年份。代表年份有，1931年106种，1945年325种，1949年184种。以北海银行发行的货币版别为例，1938--1948年11年间，其发行过294种，其中1945年所发行的货币版别种类数为63种。期间1929-1939年，全国共建立中央苏区、海陆丰、湘鄂赣、湘鄂西、鄂豫皖、闽浙赣、湘赣、川陕和陕北等九个边区根据地，这些根据地先后建立57个信用机构，相继发行过纸币、布币、硬币(银币、铜币)、兑换券、流通券、信用券、信用条、存款券、股票、期票等，统计显示共计550余种。[162]我们的统计与郭彦岗(1998)不同，他们的统计数据显示，这一时期各边区及抗日根据地共发行500多种货币。统计发现，北海银行发行的货币版别种类是全国所有发行过货币的根据地银行中最多的一家，北海银行币也是全国所有根据地货币存在时间最长的根据地货币，北海币的面值也是和第一套人民币面值保持高度一致的一种货币。如果计算第一套人民币发行版别种类会发现，全部62种就有41种的发行年份是1949年。从土地革命(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1927——1937年)到抗日战争，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根据地发行货币版别390余种,抗日战争期间(1938——1945年)发行货币版别1130余种，解放战争期间(1946-1949年)发行560余种。[163]
（本文作者： 周靖祥 李世华 原载于：《北海银行历史研究文集》 未经作者和本站同意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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