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伯同志是中国人民的好朋友,他同情和支持中国人民的革命斗争和解放事业,并为此献出了自己的生命,我是十分怀念他的。
希伯同志是在一九四一年秋天到达山东解放区的。当时我在山东分局工作,希伯同志来了以后,由我负责接待,其生活、行政方面的事,也由我负责安排照顾。我们在一起相处了一个多月时间,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下面,讲几件他生活方面的小事。
一
希伯同志性格开朗,谈吐幽默。在战争年代,人们的生活节奏是很紧张的,有这么一位同志在身边,给大家增加了很多乐趣。记得他的夫人秋迪女士来探望他期间,有一次我找他问生活怎么样?有什么困难没有?他一本正经地说“你们最好把我的夫人早点打发走,我都有点吃醋了。”我还以为他们夫妇之间闹了什么别扭,忙问他什么原因。他说:“她没来这里的时候,我每到一处,大人、小孩都围着看我,我很神气。她来了以后,我和她走在一起人们都去围着看她,再也没有人理我了。”我听了禁不住哈哈大笑。过不多久,当着他夫人的面,他又说起上面的那番话。秋迪女士的嘴也是挺厉害的,马上“反击”说:“你在这里受到这么久的‘优待’,我都没有吃醋,我来这里才几天,你就‘吃醋’了,实在是气量太小！”说得我们又大笑起来。
二
希伯同志经历广,见闻多,对世界上的许多事情都有自己的理解和看法。每当工作之余,我总爱找他聊聊,听他谈些国外的见闻和趣事。记得有一次,他向我谈了一些世界上各式人等为什么要留胡子的故事。他说,你们山东的八路军干部都不留胡子,这可以让人看清真面目。其实,西方人留胡子,主要是为吓唬人的。年纪稍大一点的留胡子,可以吓唬小孩,说:“我是你爷爷”、“我是你老爷爷”。希特勒留着样式奇怪的小胡子,是为了装腔作势,让世人都注意他。他还列举了西方许多名流胡子的式样,并一一分析其用意。他还说,西方许多留胡子的人,在人前都很庄重,一副绅士派头,但在背后却什么坏事都可以干出来。当然,马克思和恩格斯是例外,他们都留着大胡子,但他们是伟大的人。
三
希伯同志不怕艰苦,生活上很随和,从不挑剔。但对这位来自异域他乡的友人,我们总是想方设法,尽量把他照顾周到一些。记得他刚来的时候,我们不知道他不会骑马。有一次他见我们骑马,提出也要骑,我们就让他骑了,想不到刚一上坡就摔了下来。因为骑马上坡,照理应该将身子向前倾斜一点,以保持平衡。但他的身子却直挺挺的,与马成直角,所以难免摔跤。他摔下来以后,我们跑上去看他,问他摔的痛不痛?他乐呵呵的,又开起玩笑来:“可能因为我长得怪,马见我害怕了,就把我扔了下来!”我们知道他不会骑马这个底,以后每次行军,总派人专门给他挑选一匹最老实的马,逢到上坡下坡,还专门派两个警卫战士去扶他。我记得他在山东那段时间里,骑马的技术一直没有长进,间或又摔过几次。这是一个不熟悉战场生活的人往往发生的故事”。今天想起来,也算是一件“趣事”。
四
希伯同志与中国人民同甘苦、共患难,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
一九四一年秋冬交接之际,日军出动五万人的兵力,大举“围剿”我鲁南、鲁中、滨海区。有一次,我们从滨海向鲁中突围,希伯同志跟着我们一起行动。一天夜里,我们从东向西走,前来“扫荡”的敌人由西向东走,我们和敌人相距最近的时候,只有二三华里,听得见敌人的人嘶马叫声，形势很险恶。但我们沉着机智地与敌人周旋,终于从敌人的身边钻了出来。甩掉了这股敌人后,天就要亮了,我紧张的心情也略微放松了一点,就和希伯同志讲起今夜突围的一些况。他听了,高兴得象个孩子似的,跳了起来,兴奋地说:“这一夜,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夜晚。比起在西方参加的任何一次最愉快的晚会,都更有意义, 更值得留念。我一定要把这个经历写出来,告诉全世界的人们!”不幸的是,几天以后,我们在大青山被敌人包围了,仓促迎敌,仗打得很残酷。战斗中我负了重伤,被担架抬了出去。接替我指挥机关队伍突围的是陈明同志。这战场上以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我被担架抬出去以后,被送到敌占区一个地方隐蔽起来治疗。我虽重伤在身,但还十分惦念同志们突围的情况,尤其惦念希伯同志的安危,多次打听这方面的消息。不久,消息传来:机关队伍的突围终于成功了,但牺牲了不少好同志,包括希伯同志。我听罢,禁不住潸然泪下,我为失去了这样一位好的国际友人而十分悲痛。
四十三年过去,弹指一挥间。在希伯同志曾经洒过鲜血的土地上,早已发生了沧桑巨变。英雄的中国人民,正在进行着向社会主义现代化进军的伟大斗争。希伯同志的英名,将永载中国革命的史册,与中华山河同辉。